Satoshi家的鱼

【山组】有人之境（全）

flipped:

*通感设定来自《sense 8》，有私设

*一发完

以下正文

1、

大野智觉得就算再让他想一百年，他估计还是回答不出面前人的问题。

 

“请问大野先生，您在做这幅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面前的小姑娘兴奋的满面潮红，胸前的记者工作牌随着她夸张的动作来回摆动，大野智突然有些不忍心骗她，压低了嗓子回答。

“说真的，什么也没想。”

“诶？”面前的少女显然有些尴尬，大野智在那一瞬间的尴尬里看出了显而易见的不相信与无法交稿的窘迫，于是最终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出了原本就准备好的台词。

 

“说点他们想听的，在画展上露几次面，然后就随便你。”

经纪人这样说，他是大野智幼年的伙伴，辞去了投行的工作帮助大野智成名，然后管理他的商业价值，二宫说这是他人生中做过的最大的一笔风险投资，好在结果还不坏。

二宫像是一道屏障，完美的隔开了大野智和他所不喜欢的那部分世界。

 

从成为这所谓的新锐画家开始，这一切像是成了流水线上的重复做工，用大部分时间去创作，再用小部分的时间去迎合世人，得到的是越发鼎盛的虚名，和作品拍卖数字后不断加上的零。

 

今年的画展已经结束，几年一度的折磨也随之而去，大野智长舒一口气，告知身边的好友，晚上他要去海钓。

“又去钓鱼？”二宫皱紧了眉头“可是一会这个约会大概推不掉啊……”

“那就先去你那边，晚点我再联系船长吧。”

“好。”

 

照大野智的预想，能够钓鱼钓整个通宵，然后回家爆睡三天，最后再去英国度假采风，这是一个多么完美而周密的行程。

 

如果车子没有在前往钓鱼的路上飞出防护栏的话。

 

2、

樱井翔觉得真是见了鬼。

 

他今早约的客户出了名的难搞，偏偏昨晚喝得太多，在酒店醒来时只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各色人种，头疼的几乎要裂开，樱井翔骂了句世界通用的脏话，蹑着脚走到厕所里，把醉死在马桶上的韩国人一把拎出去，“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手机信箱里塞满了未读邮件，樱井翔挑了几封回复，合作伙伴的电话这时打进来，气急败坏的问自己去了哪里。

“我马上就过来”樱井翔看了看表“还有半个钟头，不会迟到的。”

“樱井，平常你可不这样，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夜春宵？”

“来参加一个不得不出席的聚会，准确的说是party，被灌得太多了。”樱井翔用肩膀夹住手机，把牙膏挤到刷头上“不说了，我还赶时间呢。”

 

宿醉后的浮肿和深重的黑眼圈看来是没法遮了，好在昨晚喝酒前还记得把西装挂好，现在倒也不至于太狼狈，用水把头发硬拗成勉强能看的造型，樱井翔从床下找到自己的包，迈着大步出了门。

 

伦敦又开始没完没了的下起了雨，樱井翔连打了好几辆的士都有人，这时手机响了一下，远在东京的好友发来一个链接，是一家日本杂志对樱井翔的专访，标题上“在英国的日本金融新贵”夺人眼球，好友的信息随之而来——托您这张漂亮脸蛋的福，这期杂志已经卖断货了。

终于有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来，樱井翔抖了抖雨伞上的水，钻进了车子里。

报上目的地后，樱井翔礼貌的请求司机稍微开快一点，接着拿起手机开始回复信息。

“比起众所周知的漂亮脸蛋，我倒觉得是人格魅力起了作用。”

对方只回复了一个白眼的表情，樱井翔大笑着收起手机，心情好了许多。

 

看着目的地大楼近在眼前，樱井翔收起手里的资料，谁知斜地里突然横穿过来一部自行车，樱井翔在失去知觉前，脑子里回荡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司机先生爆出的粗口。

 

陷入沉睡的樱井翔深以为然。

真是holy shit。

 

3、

总而言之，大野智和樱井翔同时遭遇了车祸。

在九小时时差的东京和伦敦。

 

4、

伤筋动骨一百天，痊愈后的大野智被勒令三个月不准去钓鱼，去英国的机票也被二宫取消了，只好老老实实呆在东京。

 

托突然闲下来的福，大野智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了自己的报道，本想快速换台，谁知被一旁来照顾自己的母亲看到，颇感兴趣的凑了过来。

“请问大野先生，您在做这幅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大野智看到自己略显困惑的脸，然后镜头一转，表情就已经变了。自己说没想什么的那一段果然被剪掉了。

“做这幅画的时候恰巧是低谷期，已经有很久没有灵感了，直到某天……”

大野智有些无奈的扶额：“所以说妈，这有什么好看的……”

大野妈妈显然有些困惑：“这什么低谷期……是什么时候？”

“没有，编的。”

“编的？”

“嗯，这就是一幅普通的日出，当时心里其实什么都没想。”

“行啊儿子！”妈妈显然兴奋了起来“说的一套一套的，有点当有名人的样子了啊。”

“……所以连妈妈也觉得，直接说实话是不行的么？”

 

大野智倒也不是非要跟这个世界对着干，只是被冠上了一顶“艺术家”的帽子后，好像正常的生活都变成了错误，二宫说天才总是不自知，大野智只觉得森罗万象总有共通之处，固执的寻找“异常”其实挺无趣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过一过不会画画的人生。

 

大野智放弃了跟母亲的讨论，寻了个借口逃开客厅，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虽说医生说自己并没有伤到头，但大野智在醒来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且不说莫名其妙的晕眩与耳鸣，他有时甚至会产生幻觉。

东京这段时间天气好得很，几乎每天都能当做摄影和写生的好日子，但大野智总是能听到莫名的雨声，体表总是覆上黏腻的湿冷。

还有那个人。

 

大野智天生是个坚定的唯物论者，他不相信自己一觉醒来就能见到鬼的这种荒诞说法，更何况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困惑。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十分愉快，大野智撞断了腿，打着石膏在家里蹦蹦跳跳，一不小心四仰八叉的摔倒在了地毯上，痛感让他的思维短暂停摆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他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你是谁？这是哪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大野智挣扎着坐起身子，看着对方踩在自家地毯上的皮鞋，皱了皱眉头。

“这位先生，你鞋子上的泥巴弄脏了我的地毯。”

 

说完大野智自己都楞了一下。

泥巴？哪来的泥巴，东京今天天气好的不行，自家楼下也是精心维护过的柏油步道，哪里会有这么新鲜的泥巴？

“这是东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我出现在你家？”对方显然陷入了无法正确认知的怪圈之中“毋庸置疑，我现在正在伦敦郊外的一处庄园。”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同时做了一个动作。

用自己的右手狠狠的拧住了大腿肉，然后同时发出了一声痛呼。

 

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5、

人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会产生幻觉。

樱井翔盯着百科上的这句话，长舒了一口气，打电话推掉了连续三个晚上的安排。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伦敦阴雨不断，湿冷的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了每个缝隙，放置的烟都回了潮，连带着樱井翔的心情也有些烦躁。

中心区成日车流不息，绅士与贵妇们来来往往，分析报表看的头痛欲裂，每天出门时考虑的最多的还是如何穿的矜贵优雅。

 

“绅士是一种从里到外的修养。”

曾经的英国同学煞有介事的说，樱井翔来了英国这么多年，这句话倒是一直记得很清楚。

因为职业原因，他总要以最光鲜的外表出现在众人面前，无论上个交易日的收盘价是不是已经低到人心惶惶，他总是不能表现的太慌张。

同事说他这一点做得很好，樱井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想如果你也有个身居高位的爸爸，那做到这样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最近这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功力有些摇摆了，尤其是在经历过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场景变幻之后，那人居然出现在了自己床上。

樱井翔下意识先确认了一下这是自己家，毕竟先前也曾大声斥责过那人，但却尴尬的发现自己确实到了人家的地盘上。樱井翔打开床边灯，毫不留情的伸手摇醒身旁的人，没想到那人很快就醒了过来，眼神清明的不像是睡过觉。

 

“……居然还真的来了”

“我明明就睡了觉，你怎么还是出现了？”樱井翔觉得自己快要精神衰弱了“还有什么叫真的来了？这果然是可以控制的么？”

“这是你家么？”大野智显然忽略了樱井翔的话“是伦敦么？！”

“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大野智迅速翻身下床，结果被扑面而来的寒气给震回了被窝里，樱井翔也莫名的打了个哆嗦，狐疑的把床边的衣服递给大野智，结果看到他真的能穿上，脑子更疼了。

“啊……这就是英国啊……”

大野智把手伸出窗外，飘飞的雨滴掉落在他手掌心，他好像找寻到了脑海中所有雨声的来源。

 

“我昨晚有些失眠”大野智把手伸回来，站到樱井翔面前“你知道半夜总是会让人胡思乱想，我又一向是不相信瞬移这么扯淡的东西的，白天时我终于想到了很久之前一位朋友提到的一种现象，再睁开眼睛时，我就到了这里。”

“是什么？”

“通感”大野智抬起头凝视樱井翔“顾名思义，就是我在你的脑子里。”

“……这比瞬移更加扯淡吧”

“不，通感更像是双胞胎间的心灵感应，不过程度要深得多。”

 

大野智突然大步向前，伸手抚上了樱井翔的脸。樱井翔吓了一跳，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但脸颊上残留的温度提醒他，这的确不是幻觉。

“就像这样，通感的双方是可以交流的，就像是云共享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在这两个世界里两人可以任意接触，甚至可以共享意识，只是外人看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的疯子而已。”

 

“你怎么知道这是通感，这听上去就像该死的臆想症。”

“我也只是曾经听人说过而已，并且我的工作在很多人看来，跟臆想症也没差。”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证明这不是瞬移。”

“很简单”大野智抬起头“自从上次在楼道里被你吓了个半死之后，我就去查了监控。”

 

6、

如果有人共享了你脑中的世界，你会欣然接受还是……

 

“所以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樱井翔压着嗓子怒吼“我还在开会呢！”

大野智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我只是打了个盹，谁知道一来就看到你在开会，并且我也不是有意在你被点名的时候跟你互换意识的……”

樱井翔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位脸上还挂着油彩的先生，想到半个钟头的会议上，自己在所有人面前念出了一系列关于鱼的日文名字，下会时boss还忍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要自己好好休息的事……他就很想掐死面前的人。

 

“嚯！”大野智一脸不可思议，生气的鼓起了脸“我不过是让你丢了个脸，你居然要掐死我！”

樱井翔大吃一惊：“通感还带读心功能的？！”。

“一般我是感觉不到的，不过你刚刚的情绪波动太大了，我就听到了。”

“……算了，不过你这样一来，我突然好想吃日本料理了……不如……”

“你过来不就是了……”大野智慢吞吞的打断樱井翔的话，又看了看表“日本也到吃饭的时间了，正好我妈昨天给我做了些菜放在冰箱里。”

“是哦……”樱井翔凝神想了一下，突然就兴奋起来“太好了，天知道我在英国都是吃的什么鬼东西！”

 

大野智托着腮看餐桌对面狼吞虎咽的樱井翔，有些感慨。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自己家了，前几次带来的震撼和慌乱还历历在目，转眼两人就已经是能够坐下来碰杯的关系了。

“吃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

樱井翔鼓着腮帮子摇摇头“不是故意吃这么快的，我这个人吃饭一向这样……”

“好吃吗？”

“超——唔麦的——”

“……哪有这么夸张”

“是真的”樱井翔无比珍惜的放下手里的碗“因为有家的味道。”

 

“我很小就离开了家，高中和大学都是在英国念的，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基本没回过日本了。”

大野智家里小区的环境，果然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因为是有名人聚集的地方，所以在路上闲逛的人很少，好在也没人看见大野智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你父母都在英国吗？”

“不……他们都在日本，包括我弟弟妹妹。”

“那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那边？”

“因为我父亲从.政，有一个履历完美的长子对他的政.客形象来说大有裨益”樱井翔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我父亲其实对虚名并无兴趣，只是政.界水深，人生中有些事情，总归不是不想就能不做的。”

“可是你一个人在那边，很辛苦的吧？”

樱井翔有些惊讶的望了望大野智，笑着摇摇头：“你倒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我家庭条件优渥，即使在英国，不夸张的说，过的也是最好的生活，所以比起你认为的普通留学生来说，我倒还真的没觉得有什么辛苦的。”

 

“我不是说这个”大野智的表情意外的很严肃“优厚的经济条件往往代表了更高的期望，想要成为你父亲想象中的样子，哪里是轻描淡写的物质生活所能铸就的，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怨你父亲的吧？”

 

樱井翔停下脚步，大野智狐疑的回过头，就看到那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怎么了？”

“这些也是你感应到的？”

“不是，只是个人想法……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自量力的话？如果这样的话我向你道歉。”

“没有，单纯好奇而已”樱井翔走上前，抬起手拍了拍大野智的头“只是以后不要这样轻描淡写的把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很吓人的。”

 

7、

大野智一直想去英国，但这个地方像是跟他八字犯冲一样，第一次掉了护照，第二次掉了机票，想着事不过三吧，结果第三次就撞断了腿。

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大野智还恨恨的咬着牙发誓，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去英国了。

没想到真的见到英国，会是以这样的形式。

 

樱井翔看着副驾驶上的大野智，这人不但不系安全带，甚至还从自己的手账本上撕下了一张纸，一路写写画画。

“所以你干嘛一定要在车上画？又颠簸又不舒服。”

“因为毕竟是用你的眼睛看到的，我怕我回去就不记得了。”

“那我再跟着你回去不就好了……”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你会画画么？”

“我会啊”樱井翔神秘的一笑：“不瞒你说，我画画可厉害了！”

 

大野智一直追着樱井翔让他露一手，樱井翔只说如果哪天有机会一定给他看，大野智的好奇心被吊的老高，无奈对方神秘兮兮的，就是死不松口。

直到某一天中午，大野智被满身酒气冲进自己家的樱井翔拖到半夜的伦敦，然后在酒吧的厕所里被嘱托道，一会儿轮到樱井翔画画的时候，就跟自己互换意识。

其实是个很无聊的桌面游戏，一方画画让另一方猜，大野智从未接触过，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小画画就很好，别人觉得跟他玩没啥意思，所以大野智饶有兴味的坐在一旁，看猜不出和画不好的人都被灌了一杯又一杯。

终于有人抽中了樱井翔，只见那人懊恼的以头抢地，大野智有些奇怪，如果像樱井翔说的那样，抽到他的人不是该开心么？

 

樱井翔向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大野智点点头表示明白，闭上眼再睁开后，就进入了樱井翔的意识之中。

抽到的题目是“duck”，大野智觉得有些过于简单，还特意认真的给画里的鸭子加上了羽毛，对方一脸生无可恋的接过画纸，表情从一脸嫌弃迅速转换到不可思议，看了看面前的樱井翔，再看看面前的画，小声的说了句“duck”，还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这人一把拍上樱井翔的背，声音都升了好几个调。

“Jesus Christ！樱井，你被鬼上身了？！”

这时“樱井翔”还是大野智，这一下差点没把肺给拍出来，痛的连声咳嗽，樱井翔温柔的把大野智的意识给挤出去，对着对面的人耸了耸肩。

“愿赌服输，John，你要输给我三天的带薪假期了。”

 

“所以你不要给我解释一下么？”

大野智抄着双手，堵在浴室门口，看那人一脸窘迫的用毛巾挡着重点部位，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滴水。

“……倒是让我先穿上衣服啊”

大野智往一边挪了挪，樱井翔拿起睡袍穿上，一屁股坐在床上，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过来坐。”

大野智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对他的指令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执行，樱井翔从身后拿过手机鼓捣了两下，把屏幕怼到大野智面前。

“你看这是什么？”

大野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是有些不确定。

“雪……雪人？”

“这是龙猫。”樱井翔面无表情的滑到下一张“这个呢？”

“……猫？”

“这是维尼，下一个。”

“哦这个我知道！这是奶牛！”

“不对，这是熊猫。”

 

樱井翔收起手机：“这都是我画的。”

大野智沉默了半晌，再开口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嗯”。

“想笑就笑呗。”

“倒也没有多好笑，只是能做成这样，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挺厉害的。”

樱井翔转头看大野智，眼睛里有奇异的光闪过：“其实我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画画，只是苦于没有天赋，刚刚的事情让我第一次体验到，原来会画画是这样的感觉……你果然是很厉害的人。”

“……所以这其实也不是坏事对吧？”大野智看着樱井翔，微微笑了起来“能够体验别人的人生。”

“是啊……”樱井翔也笑起来，声音低低的“并且这个人是你。”

 

大野智愣住了，身边的人缓缓的凑过来，昏黄的灯光下，大野智不知怎的就看清了他脖颈上的一粒水珠，顺着筋脉没入半敞开的睡袍领口，浴后的身体散发着热气，与伦敦的阴冷格格不入，像是樱井翔这个人，你说他冷漠，但的确有些地方又是炙热的，大野智感觉得到，而这种感觉并非来源于通感。

 

樱井翔偏过头，用鼻尖蹭了蹭大野智的，把他整个揽进怀里。

“所以你想不想看，伦敦跨年夜的焰火。”

 

8、

这一年过的真是飞快。

大野智想着今年，也就办了个画展，出了次车祸，还得到了一个特异功能，仅此而已。

不过自己总算有一个很明显的，跟世人不同的地方了。

 

樱井的工作忙了起来，大野智也被二宫拖着到处去拜访前辈们，两人每天累的倒头就睡，没什么心思通感，交流也是寥寥。

不过大野智还记着跨年夜的事情，在偶尔闲下来的间隙，他会拿出这一年的画稿，大部分都是关于英国的，他想着，如果能用伦敦跨年的焰火为这一年做总结，听起来真是非常酷。

 

他甚至想到了一个更疯狂的主意。

“英国和日本不是有9小时的时差吗！我们可以在日本看了新年第一道日出之后，再去伦敦看跨年夜焰火！”大野智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他兴奋的脸红扑扑的“全世界只有我们做的到！”

樱井翔用黑色的羊绒大衣，把因为过于兴奋而只穿了一件卫衣就过来的大野智牢牢裹住，声音里都带着笑。

“好。”

 

凌晨的海风有点大，海滩上布满了帐篷，全部都是来看日出的人群，跟经过身旁的人互道一声新年快乐，大野智和樱井翔坐在帐篷里，安静的等待着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时间还很长，樱井翔握了握大野智冻的冰凉的手，低声问他要不要先去自己那边，大野智摇摇头，回握住樱井翔。

天色渐渐泛白，大野智钻出帐篷，看兴奋的人群在海滩边三两相拥，远际的天空开始发光，大野智被海风吹起了前发，樱井翔站在他身边，十指紧握扣住了他的手。

“新年快乐”樱井翔贴近大野智的耳际“这是第一次。”

大野智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说“新年快乐”。

然后远方被绚丽的朝霞浸透，太阳终于跃出了海平线，这明明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却因为被人们赋予了崭新的意象，而变得尤其特别起来。

 

这是新年的第一抹阳光，来自九个时区以外的日本。

樱井翔执起大野智的手亲了亲：“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日出。”

 

伦敦正人声鼎沸，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站在泰晤士河边，等待这一出世界闻名的焰火盛宴。

大野智还没从日出的余韵中缓过神来，陡然回到黑夜，就感觉身旁一阵躁动，离倒数只有五分钟了。

 

“说起来”樱井翔突然开了口“我一直都觉得，跨年夜倒数是一件很有暗示性的事情。”

大野智转头听樱井翔说话，不留神绊了个踉跄，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托住，然后被手的主人拽进了怀里。

“怎么说？”

“当倒数计时到0的时候，人的兴奋程度会到达顶端，这时人们总需要做些什么让这种兴奋得到排解吧？”

“所以人们在庆祝啊。”

“不，我是说，焰火甚至只能满足人的一部分感官，而这远远不够。”樱井翔抓起大野智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比如说这里，看焰火就完全无法得到满足。”

 

“十，九，八……”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倒数，大野智手下是那人不规律的心跳，他有些无奈。

“樱井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像个神经病。”

 

“六，五，四……”

樱井翔笑了，他缓缓的低下头，把大野智搂紧了些。

“我知道，但我已经提前开始兴奋了”

 

“三”

……“所以现在”

“二”

……“我要吻你了。”

 

“一。”

 

大本钟的新年钟声终于敲响，礼花炸开的声音鼓噪了耳膜，大野智觉得自己好像耳鸣了，准确的说，是樱井翔耳鸣了，但他分不清眼前炸开的白光是焰火还是其他，樱井翔的眼睛在烟花盛开时缓缓合上，他没漏掉那里面的璀璨星河。

大野智闭上了眼睛。

 

至少在此刻，在当下。

The world of our own.

 

9、

大野智终于愿意妥协，去看了心理医生。

 

对方是个面相温和的中年妇女，见他进来也没有多做反应，只是继续着手上浇花的动作，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大野智随便坐。

“这花很好看，是吧？”

大野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盯着那盆颜色艳丽的花看了一阵，点了点头。

“很好看。”

“我之前看过您的画作，感觉您应该会喜欢比较明快的环境，就自作主张搬了盆花来，希望您能放松一些。”

“我很喜欢，谢谢。”

“好的，既然这样……”医生在大野智对面坐下来“我们就进入正题，您最近一次梦到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

“我很久不做梦了……”

 

这是通感消失的第三个月。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预兆，不同于它来时的轰轰烈烈，这份特殊的技能消失的风过无痕，只是在大野智某天早晨醒来时，突然无征兆的掉了滴泪，然后他很快就意识到，有些东西正在流逝。

跨年夜的焰火只画了一半，孤零零的伫立在客厅里，大野智记得那天晚上的一切，记得那人眼里的星河。

 

大野智记得他叫樱井翔，刚开始他疯狂的打电话去英国，得到的答复却是一遍遍的：“对不起，我们这没有这号人。”

二宫看不下去他消沉的状态，却也不忍心告诉他这种情况就是十足的臆想症，他懊恼于这半年间疏于联系他，二宫认为这是车祸的后遗症，然而大野智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他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疯狂的找寻关于通感的一切资料，最终却一无所获。

 

直到大野智逐渐开始动摇，去看了几次心理医生之后，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柔软的、温和的大野智。

 

只是他开始疯狂的作画，产量达到了从前的三倍不止，光阴夜以继日的呼啸向前，大野智终于在一个傍晚，完成了那副作品。

窗外残阳如血，巨大画纸的上半部分是一条宽广的星河，下半部分却是一幕日出。

极端的两种意象，但却诡异的和谐。

二宫看到后陷入了沉默，随即转身向外走，大野智开口叫住他，声音轻轻的。

“开个画展吧。”

“你确定？这些画作的确比你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优秀，但你真的愿意公开它们吗？”

“是的”大野智伸手碰了碰那副画里的日出，颜料早已经干涸，但他却像被烫到一样，快速缩回了手指。

“我确定”。

 

10、

新的画展命名为“The Sun Never Sets”，这是大野智成名以来第一次间隔如此短的举办画展，消息放出来后外界议论纷纷，不乏有质疑和鄙夷，二宫忙公关忙得焦头烂额，处于风暴中心的大野智反而安然自若。

他在为明天的画展做最后的检查。

 

那副与画展同名的黑夜日出，被放在了最重要的展位上，大野智没有看它，眼光反而被一边的一副小画所吸引，那是樱井翔公寓外的那条街，从樱井翔的窗户里望出去，那条街就长这样。

 

大野智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忘记，也永远不可能忘记。

只是忘记与放下，终究是两回事。

 

画展前照例会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大野智居然又见到了一年前的那个小姑娘，这次她沉稳了很多，穿的也是整洁的职业套装，看来时间果然改变了不少。

记者们提的问题都事先沟通过，无非就是问为何这次的画作大多是英伦主题，大野智笑着回答因为很喜欢英国这个地方，二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一年前的画展上，您也展出了一副日出，这次也有一副，请问这幅画又有什么含义呢？”

二宫听了头都垂了下来，他知道大野智最讨厌这种问题。

“我记得你，一年前的画展上，也是你问了关于日出的问题。”大野智的声音很明快，这让二宫感到不可思议“一年前的日出，我告诉你代表着希望，今天这幅日出也一样，不过不同的是，这个故事关于一个人。”

“能跟我们分享一下么？”

“很抱歉，我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所以请允许我保留这个小秘密。”

“是您的爱人吗？”

“……是”

台下突然一阵骚动，对艺术不甚感兴趣的记者也瞬间清醒过来，闪光灯疯狂的成片亮起，二宫本想护送大野智下台，大野智却看到那位女记者的欲言又止，伸手挡住了二宫的动作。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这是您第一次亲口承认在画作中融入了爱情的成分，这个人对您非常重要么？”

大野智低声笑了起来。

“一部外国电视剧有一句话，我觉得很适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大野智顿了一下，他看到远处的大屏幕里，那副黑夜日出被作为宣传打了出来，画作上半部分的星河，像极了那个人的眼睛。

“Art …is love made public.”大野智喃喃道，好像是在回答，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艺术是被公开的爱。”

 

大野智撕掉了那副跨年夜的焰火。

他已经想不起泰晤士河的河畔，大本钟后的黑夜背景里亮起的火团，那个吻融进了他的骨血，其他一切都成为了陪衬，他无法画出那个吻，就像他无法忍受一幅画里只有背景一样。

 

烟花会消亡，而太阳不会。

黑夜里的日出本身就是妄想，是我臆想出了一个你，在茫茫长夜里给我最深沉的慰藉，所以从来不曾出现的东西，也谈不上什么消失。

 

The sun never sets.

 

11、

樱井翔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才知道，自己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

兴许是药物作用，随着病毒消失的，还有某些能力。

父母都到了英国，樱井翔脱不开身，刚巧自己又做了个决定，于是在英国处理这些不大不小的事情，竟然也用了大半年。

 

他不相信这些事情是自己得了臆想症，即使父亲骂他被鬼迷了心窍，放弃这边的大好前途一定要回日本，老板们盛情挽留，又暗示他不要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断送了自己，他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他们说你是我妄想出来的，我真是好脾气才没跟他们打起来。

你再等一等，我这就回来找你。

 

12、

画展结束的那一天，大野智坐在那副日出前，看身边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的收拾场地，二宫在不远处跟人说话，大野智锤了锤坐麻了的腿，准备撤退回家。

 

那人就在这时候，拎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风尘仆仆的向他走来。大野智当下的感情十分混乱，总结起来说，大概就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原来我真的不是精神病。

 

“你回来了？”

“嗯？”

“还走吗？”

“不走了？”

“为什么我打电话找不到你？”

“因为我是外聘人员。”

“……哦”

 

大野智转身就向外走，樱井翔伸手抓住他，果然看见他已经憋不住要哭了，把行李箱立在一边放好，樱井翔走到他面前。

“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

“……我现在比较想去看一看监控……”

樱井翔无语，伸手拉住身边经过的工人，对方莫名其妙的看他，樱井翔歉意的放开手：“对不起，认错人了。”

樱井翔再次面向大野智：“这下可以了？”

“……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一定是真的？”

“看来你是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了，那就换我来。”樱井翔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样，他微微俯下身子，眼睛里的光一瞬不瞬。

 

“我原本就是个不迷信的人，在最开始能看到你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开心，甚至徒劳的抗拒过与你的共情。但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我对你的渴望其实在最开始就超越了我的预料，我迫不及待的共享了你的世界，并且自顾自的喜欢上了你。

可能是为了惩罚我的狂妄自大，等到我终于意识到上天给了我一份多么珍贵的礼物时，却发觉这馈赠是期间限定。”

 

“还好你不是期间限定。”

 

樱井翔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大野智努力睁着已经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是那天在酒吧时，自己画的那只鸭子。

 

“你知道的，以我的水平，可能给我一万年都画不出这个。”

 

大野智终于哭了，他脑海里回荡着伦敦的雨和风声，他用另一个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此刻终于全部回到了面前。

 

樱井翔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大野智的脸，大力揩掉了他脸上的泪水。

“不要哭了”樱井翔说“我好像有些困，这幅画看起来怪渗人的，我们得换个地方。”

“去哪里？”

 

“唔，我想想……既然现在没办法无视监控了，所以还是先问一声，你介意我去你家吗？”

 

FIN.

嗯，这是新年贺文（就不要脸

这篇我个人也很喜欢，不过我在写每篇文的前半部分的时候都很喜欢，然后到了后期就开始各种嫌弃，这篇倒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大概是真喜欢。

好啦贺文本来不是这一篇啦，这篇本来只是想卖个安利而已，《sense 8》真的很好看，art is love made public这句话也是出自这部剧……

嗯过年了，我大概没什么时间肝文了，不过樱井先生要生日了，所以大家可以猜一猜……我这个月究竟能不能达成双更成就（顶锅盖跑